“自己的声音”,这是为时三天的“打工文化艺术节”发出的最强声响,也是所有打工作品的共同旋律。艺术节上朗诵、演出的诗歌和民谣,汇成了厚厚一本册子。这些作品有对逝去生命的缅怀,有对城市生活光怪陆离的发问,更多的是对打工生活苦涩的倾吐。 “……小朋友最爱看我摊煎饼/简直摊出了艺术感/我感到了成就感 ……” 徐芳的这首《煎饼之歌》是“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”的藏品之一,在艺术节上也被朗诵过。1998年,徐芳从山东来到北京,在一个小区门口支摊卖煎饼。十年过去了,她还站在这个摊子后面。《煎饼之歌》的文字异常简朴,甚至有些笨拙,但却将打工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。 在皮村,像徐芳一样的“打工诗人”并不少,郝志喜就是大家公认写得不错的一个。 “我的诗用主流观点来看并不算诗歌。”一见面,郝志喜就略带羞涩地对记者说。对于“诗人”的称号,他连说“不敢当”。在他看来,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写诗的人罢了。 在他的手记中,有一句话:“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城市是每一个刚辍学者的唯一向往。” 1996年,郝志喜带着这种向往离开故乡前往深圳,诗歌写作从那时就开始了。写作的初衷非常简单,“为了记录打工生活”。选择诗歌这种体裁是因为他觉得“文章太啰嗦,不如诗歌简单”。 2007年,通过一次活动,郝志喜结识了皮村的打工艺术家们。一年后,他北上成为皮村的一名专职工作者。如今,郝志喜的诗歌作品已经有40多首,但他却始终认为诗歌只是“业余的事情”,只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。 谈到创作理想,郝志喜很认真地想了想。他说他有一个愿望:让更多打工者看到自己的诗歌,让那些迷惘的打工者清楚自己为什么打工。 郝志喜的愿望同样也是许强的心愿。正是在这个心愿的推动下,许强与几个川籍打工老乡决定自费办诗刊。2001年5月31日,第一期《打工诗人》报问世。现在,这份报纸已成为全国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打工者自办刊物。 西南财经大学毕业的许强算是“打工诗人”里的一个异类。1994年,刚刚大学毕业的许强放弃了分配的工作,带着几十块钱南下深圳。因为没有办暂住证,到深圳的第一天他就被治安队带走。尝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滋味,也体会过找不着工作的焦虑、流浪的辛酸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,许强说经历过这些后,他觉得教育背景并不能代表什么,没有吃透打工生活的艰苦,就不会有刻骨铭心的体验。 生活的磨砺也给了一直写诗的许强更深的感悟。源于生活的真实体验——在许强看来——这是打工诗歌最打动人之处。他说,与一般诗人不同,“打工诗人”普遍缺少浪漫主义情怀,也没有创作上的远大抱负。但对很多一无所有的打工者来说,诗歌是唯一支撑精神的东西,因而他们写出的作品,往往“像地火一样,喷发出最震撼人心的力量”。
“怎么能说我们是边缘?我们就是主流啊!”
为了让这股力量感染更多的人,许强开始筹建“打工文学博物馆”。 与“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”一样,这也是打工者自己办的博物馆,同样是为了“真实记录打工者的文化”。不同的是,这座计划于今年9月在苏州木渎建成的博物馆,更注重表现打工者的文化生活和文学创作。 在许强看来,建立这个博物馆的时机已经成熟。“现在全国有二三万打工文学作者,出版的相关著作超过了500本。” 2008年初,“打工文学”就已经入藏中国现代文学馆。今年6月,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许强和另外两位“打工诗人”罗德远、陈忠村主编的《2008中国打工诗歌精选》一书,它是继《1995-2005中国打工诗歌精选》(珠海出版社2007年出版)之后的第二部“打工诗歌”选集,也是全国第一部打工诗歌年度选集。 许强对“打工文学”被一些主流文化出版单位认可感到欣慰,“慢慢在被主流容纳。”他非常肯定地对本刊记者说,“并不是像大家普遍认为的整体质量都不高。” 当记者提及“边缘地位”的话题,许强有些激动:“打工人口近三亿,怎么能说我们是边缘?我们就是主流啊!” 许强的激动或许不是没有道理。 卜卫向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表示:“在移民、农民、进城打工者、工人被社会边缘化的同时,他们的文化也被边缘化了。在大众媒介上,很少能听到劳动者的声音,他们是‘沉默的大多数’。”不过这种局面正被打工文艺作品所打破,“打工文化正在通过在文化上自主发声,来促进声音、信息的公平流动,同时也建立打工者的文化自主性。” “长久以来,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文化就是专家学者的权利。”在孙恒看来,打工者发展自己的文化没什么值得惊讶的,他对“打工文化”充满信心:“因为这是来自当代劳动者心中最真实的呐喊与表达。”
摘自《瞭望东方周刊》 (责任编辑 鑫明)
共3页: 上一页123下一页 |